恶女小说网为你提供梁羽生编写原创大唐游侠传最新章节
恶女小说网
恶女小说网 历史小说 武侠小说 科幻小说 同人小说 都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言情小说 灵异小说 总裁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小说排行榜 军事小说 玄幻小说 校园小说 架空小说 网游小说 乡村小说 仙侠小说 耽美小说 综合其它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乡野情狂 富贵风流 乱情人生 慈母憨儿 青涩畸恋 车站之花 娇妻出墙 娇妻祸水 绣衣云鬓 娇艳人生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恶女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大唐游侠传  作者:梁羽生 书号:1914  时间:2016/10/5  字数:15810 
上一章   第二十九回 凄凉蜀道人少行 宛转蛾眉马前死    下一章 ( → )
杨国忠见是他们二人,不由得大吃一惊。要知杨国忠虽然是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秦襄、尉迟北二人乃是开国功臣的后代,尤其尉迟北持有太宗皇帝御赐的金鞭,且又脾气刚烈,素来不惧权贵,如今怒气冲冲的大踏步走来,杨国忠见了,怎么不心里发

  尉迟北一走进来,眼光一扫,便大声叫道:“哈,铁兄弟,你果然是在这儿!”他见铁摩勒安然无事,怒气减了几分,这才对杨国忠唱了一个肥诺,说道:“请恕鲁莽,未曾通禀。”

  杨国忠打了一个哈哈,口不从心地说道:“得两位将军大驾同来,那是求也求不到的。下人无知,冒犯虎威,还望两位将军看在老夫面上,恕过他们。请坐,请坐,左右奉茶。”

  尉迟北大笑道:“好说,好说。我老黑腹内空空,喝了你的好茶肚里更难受,这茶嘛不喝也罢。”杨国忠甚是尴尬,说道:“圣驾播迁,累两位将军受苦了。好在大雨已停,不就可此苦境。”

  尉迟北道:“我们受点苦倒没什么,相爷只要你没受苦就行了。”

  杨国志面通红,支吾说道:“逆贼作,道路难行,兵粮两缺,老夫与皇上也是甘苦共尝啊。不知两位将军前来,有何见教?”尉迟北心里骂道:““亏你厚脸皮,为何不敢说与士兵甘苦共尝?”他还想挖苦杨国忠几句,秦襄较为持重,用眼色将他止住。

  秦襄道:“我正要请问相爷,不知你把铁都尉招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么?”杨国忠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只因他护驾有功,老夫未曾与他见过,故此请来一坐罢了。”他边说边瞅着铁摩勒,生怕铁摩勒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当堂扫地的颜面。

  好在铁摩勒没说什么,秦襄接着便道:“既是没有什么,我们倒有点事情要与铁都剧相商,请准告退!”

  杨国忠心惊胆战,恨不得他们早走,当下敷衍了几句,便即送走他们。铁摩勒大步出门,冷笑一声,兀是一言不发,临行也不施礼,气得杨国忠在堂上发抖。

  到了林中,铁摩勒吁了口气,方始问道:“你们怎知道我在杨国忠这儿?”尉迟北笑道:“长乐公主怕你有难,叫我们来给你保驾呀!”原来长乐公主躲在林子里,听到了字文通的说话,知道宇文通奉了杨国忠之命来“请”铁摩勒,心里大为着急,连忙遣内传唤他们二人前来,叫他们如此如此的。

  尉迟北又笑道:“长乐公主生怕你给杨国忠所害,急得她坐立不宁。看来她对你倒颇有意思啊!”

  铁摩勒面红耳赤,连忙说道:“尉迟大哥,这玩笑你可开不得啊!”

  尉迟北大笑道:“有什么开不得,我可并没有把它当作玩笑哩!公主也是要嫁人的,她嫁给你又有什么不可以?喂,铁兄弟呀,若是第二位公主,我不敢劝你娶她,这位长乐公主,可是深明事理,文武全才的女中豪杰,你娶了她,不怕受什么皇家的腌赞气的!”

  尉迟北是一片好心,铁摩勒可以对杨国忠大发脾气,对尉迟北却是不能,当下只有如实告诉他道:“大哥有所不知,小弟已是订有室的了。”

  尉迟北甚是尴尬,忸怩笑道:“又是我老黑莽撞了,不知个罪,铁兄弟,请恕老黑失言。”秦襄问道:“铁兄弟订的是谁家!”

  娘?”铁摩勒道:“就是韩老前辈韩湛的女儿。”秦襄与尉迟北一齐哈哈大笑,说道:“‘原来都是人,这位姑娘又比公主强得多了。”

  尉迟北转过话题,问铁摩勒道:“我不信杨国忠那样好心,没甚来由就请你去坐。到底是为了何事?”

  铁摩勒恨恨说道:“他要我作他的爪牙。”当下将与杨国忠见面的经过说了一遍,只略去杨国忠要给他做媒的一段不提。

  秦襄叹道:“杨国忠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他尚自不知悔过,将来不知要闹出何等事情,怕只怕大唐的江山也要断送在他的手。”

  铁摩勒问道:“刚才有两个回纥使者来求见杨国忠,秦大哥可知道这桩事情?”

  秦襄道:“略有所闻。说起来这两个回纥使者倒不是杨国忠请来的。”原来玄宗为了贼势披猖,江山紧要,因此想借外兵平,这两个回纥使者便是来与玄宗商量出兵之事的。

  回纥所提的出兵条件甚苛,经他收复的土地,女子玉帛要尽归于他,玄宗与陈元礼、韦见素、魏方进等几位随从文武大臣商量之后,都不敢答应,只有杨国忠力排众议,他的理由是“不要因小失大”让回纥掳去一些女子,掠去一些财货,可以保全大唐的江山,那还是“划算”的。当时,也有一些人望风转舵,附和杨国忠的,两方争论不休,议而未决。

  秦襄道:“看来是回纥使者已经打听到了这种内情,所以来走杨国忠的门路,请他们兄妹再向皇上进言,务求遂其所愿。哼哼,杨国忠大约又可以收到许多珍贵的礼物了。”

  铁摩勒大怒道:“杨国忠不要老百姓,老百姓也不要他!”

  秦襄忙道:“铁兄弟噤声,一切有皇上作主,咱们不可随便议论,这话若是给别人听见,只怕你要落个谋反的罪名!”

  尉迟北怒道:“秦大哥,你也忒怕事了,难道咱们就任由那杨国忠胡作非为?”

  秦襄苦笑道:“莫不成你还能够当真的把杨国忠打杀了么?你的金鞭吓吓他还可以,若真的打了他,只怕皇上也决不会顾念你先祖的功劳了。何况咱们身为龙骑都尉,职司仅是保护圣驾,朝廷大事,却是不能容咱们来管的。”

  尉迟北恨恨说道:“‘杨国忠若是有事撞在我的手上,我就拼了这条性命,偏要管他一管。”

  秦襄道:“好啦,好啦,别要尽说这些愤的说话了,还是早点去睡吧。”尉迟北发了一通脾气,也只好散了。

  这一晚,铁摩勒心事如麻,却是睡不着觉。心里想道:“皇帝老子与杨国忠乃是一家人,那是决计不会将他问罪的。朝中大臣,人人都惧怕杨家的权势,连秦大哥也不敢得罪他,也就可以想见了。嗯,难道就当真没有法子除掉杨国忠。”

  还有一桩心事,令得铁摩勒烦恼的,那就是长乐公主对他的益亲近,铁摩勒本来是连想都没有想过长乐公主会对他钟情的,可是从今晚公主和他在林中的谈话,以至扬国忠的要为他做媒,以至尉迟北和他的那番说话,这就不由得铁摩勒不要好好的想一想了。“连尉迟大哥都看出来了,敢情她对我当真是有几分意思?嗯,一个王燕羽,已经是够我烦恼的了,若再招惹上公主,教我怎生摆得开?”

  这晚铁摩勒睡得不好,第二还是有点神思昏昏。将近中午时分,铁库勒正在帐幕里等待护军给他送饭,忽听得外面一片喧哗,铁摩勒出去一看,只见有一堆土兵围着几个人,看清楚了,却原来被围的是杨国忠的厨子。

  那几个厨子抬着一只烤猪,还有其他香的菜式,士兵们正要抢那只烧猪。

  那几个厨于看见铁摩勒走来,而铁摩勒穿的是军官服饰,以为得到了救兵,连忙嚷道:“大人快来救命!”哪料铁摩勒走过去道:“你把这只烤猪放下来不就完了,我敢保他们不会杀你!”

  士兵们欢呼道:“对呀!我们只要这只烤猪,还不想吃你的呢!杨国忠少吃一顿有什么打紧,我们已是吃到草树皮了!”正在闹得不可开,忽地有另外一队武士冲过来,拿着皮鞭噼噼啪啪的打,骂道:“你们饿得发昏了,连相爷宴客的东西都敢抢!”鞭打下,连铁摩勒也挨了一鞭!

  铁摩勒大怒,劈手夺过一个武士的皮鞭,骂道:“你们啃杨国忠吃剩的骨头,吃得脑肠肥,就不顾士兵们的死活了么?”唰、唰、唰连环扫,登时把近身的几个武士打得滚地狂呼。

  事情一哄起来,立即有如火山爆发,不可收拾,起初只是一小队士兵,转瞬之间,便似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各营士兵,都动起来,奔跑呼叫喝骂之声,有如山崩海啸,军官们哪里还控制得住?连羽林军也卷人了漩涡,争着动手打场国忠的亲兵!

  人丛中不知是谁在大叫道:“找杨国忠算帐去!”“问问他是不是要饿死咱们!”“他们杨家享尽了福,却把国家得这般田地,杨国忠你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做宰相吗?”骂声一起,四万响应,军士们拥着铁摩勒做带头人,人似一个个头,涌向杨国忠的临时住宅。杨国忠的亲兵早已抱头鼠窜,哪敢敌。

  杨国忠昨晚留那两个回纥使者谈了一夜,这时刚刚起,正拟大排筵席,宴请贵宾,听得鼓噪之声,心慌意。他的亲信卫兵进报道:“不好了,士兵哗变,由那新来的铁都尉领头,就要打进来了。请太师快去弹!”

  杨国忠定了定神,问道:“就只是那姓铁的小子吗?还有没有别位大人,陈将军呢?”亲兵遣:“陈将军不见踪迹,其他的军官也没面。”杨国忠所问的“陈将军”即是护驾的龙虎大将军、三军统帅陈元礼,陈元礼向来与杨国忠面和心不和,故此杨国忠初时还以为是陈元礼唆使军兵叛变与他作对,如今一听,军官们除了铁摩勒外,都未参加,胆子便大了一些,一想事到此时,也只能亲自出去弹了。于是他便在几个得力的卫兵保护下,出来与士兵们见面,同时叫那两个回纥使者,悄悄从后门溜走。

  杨国忠大喝道:“铁铮,你多大的官儿,胆敢犯上作?”“嘿嘿,你们知不知道谋反的罪名?那是要五马分尸,九族抄轨的!姑念你们愚妄无知,受人煽惑,现在本相国法外开恩,只拿铁铮一人问罪,你们都散了吧!”

  杨国忠恃着宰相的威严,把这顶“造反”的大帽子一下来,果然有许多士兵被他吓住,便像暴风雨的前夕,暂时间静止下来,但更多的士兵印起了更大的愤怒,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杨国忠正要指挥卫兵捉拿铁摩勒,忽听得洪钟般的一声大喝,龙骑都尉尉迟北闯了进来,大骂道:“杨国忠,你私通番使,才是谋反,却敢诬赖别人!”

  铁摩勒心念一动,想道:“你说我反,我就反了吧、今是决不能容你活了!”他抓紧机会,立即接着喊道:“你们瞧,那两个人就是回纥的使者,刚从这里出去的!”那两个回纥使者吓得没命飞奔,刚好庙后有几匹御马,这两个使者是回纥国中的著名武士,急急忙忙三拳两脚打倒了马夫,夺了马匹,从“行宫”地,穿过庙后那一片树林逃走了。

  军士众目所视,众手所指都是向着杨国忠一人,在尉迟北揭发这件事情之前,谁也没有注意那两个回纥使者,他们逃得又快,众人也无暇去追捕他们了。但是时间虽然短促,军士们也已看清楚了那两个“番人”有人便振臂大呼道:“杨国忠私通番使谋反,我等何不击杀反贼!”

  杨国忠魂飞魄散,虽然他也提高了声音喊道:“这两个回纥使者是皇上请来的,与我无关!尉迟将军、铁都尉,你们不可诬赖好人!”但这时已是三军鼓噪,杨国忠的说话被巨雷般的呼喝声盖住,但见他的嘴开阖、谁也听不出他说些什么。

  其实即使军士们听得清楚他的说话,亦已无济于事。要知人人对他都是久怀积愤,恨不得食其而寝其皮“私通番使”不过是杀他的一个借口而已。这时,好不容易的闹起事来,哪还有谁肯听他分辨?

  有两个卫士尚不知死活,还想保护杨国忠逃走,被铁摩勒两剑劈翻,军士们蜂拥而前,兵刃下,登时把杨国忠砍成一团酱。尉迟北本来还只是想威胁杨国忠释放铁摩勒的,哪知事情的演变大出他的意外,饶是他胆气豪,也吓得呆了。

  军士们的积债一旦债发出来,当真有如怒火融融,谁也休想压制得住。这局而不但出乎尉迟北的意外,甚至连铁摩勒也是始料不及。军士们杀了杨国念之后,转眼间又把他的儿子户部侍郎杨暄杀了,兀自不肯罢休,人人都像发了狂的大叫大嚷,要杀尽杨氏一家,连杨贵妃在内!

  杨贵妃的两个姐妹韩国夫人和虢国夫人听得风声,慌忙乘车逃走,这时漫山遍野,都是军,哪里还逃得掉?众军士一起追去,先把韩国夫人斫死,跟着又去杀那虢国夫人。

  虢国夫人死中求活,军士刚阻住她的车驾,她忽地揭开车帘,向军士们衷声求告:“你们已把我的哥哥杀了,我是女之辈,我哥哥做的事与我无关,请你们高抬贵手,饶了我们母子俩吧!”一面哀告,一面把大把的金珠撒了下去。

  虢国夫人天姿国,比乃姐杨贵妃还胜三分,当时名诗人张祜曾有诗云:“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人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这诗一面写虢国夫人是如何的得皇帝恩宠,可以平明时分骑马进人宫门;一面极力刻画她的美貌——无需靠脂粉来打扮,怕脂粉反而污损她的姿容,只是淡扫蛾眉,便足以倾国倾城了。

  围着虢国夫人车驾的那些军士,对她撒下的金珠例并不放在眼内,但突然见她出面来,却都不住呆了一呆,何况她又哀哀求合,像是一枝带雨的梨花,更为凄楚动人。那些军士,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兵刃,却不知怎的,都不忍斩将下去,给虢国夫人驾车的家丁,连忙挥动马鞭,赶着马车逃出包围。

  不过,虢国夫人也只是暂时幸免于难,她逃出马嵬驿之后。

  找不到食物,饿了几天,形容憔悴,终于在逃到陈仓县的时候,仍然被县令薛景仙率吏民追捕着,将她杀了。这是题外之话,不必细表。

  且说这时军四起,已如野火燎原,群情汹涌,难以阻歇,后面的军士见前面的军士放走了虢国夫人,都在大骂,又有人叫道:“斩革除,这小狐狸也还罢了,杨贵妃这狐却是非杀不可!”此言一出,群相附和,喊声震天,此时示已无须再有人率领。

  军士们已把那座暂作“行宫”的古庙重重围着,大叫大嚷,要玄宗皇帝即刻杀杨贵妃。

  玄宗听得兵变,哪敢出来?忙叫龙虎大将军陈元礼出去,用好言安慰众军,令各收队。陈元礼出去道:“你等已把杨国忠杀了,为何还聚而不散,有惊圣驾?”也不知是谁作出了四句歌辞,在军中传开,众军士一齐唱道:“反贼虽杀,贼犹存,不除贼,何得安心?”陈元礼只得回去,据实奏道:“众人之意,以国忠既诛,贵妃不宜复侍至尊,伏候圣断!”

  玄宗大惊失,涕泣言道:“妃子深居官中,国忠即谋反,与她何干?朕如今已是颠沛流离,只有妃子一人在我身边,也只有她一人能解朕意,你叫朕如何舍得她去?”

  陈元礼一时不敢答话。却睁起眼睛,向玄宗身边的高力土扫了一眼。这高力士是最得宠的太监,平时对杨贵妃奉承得无微不至,这时听得军士们的喧闹喊杀之声,生怕军士们把他当作贵妃一,也要把他杀了,这时见陈元礼以目示意,心头一震,只得跪下去奏道:“贵妃诚无罪,但众将士已杀国忠,而贵妃犹在皇上左右,岂能自安?愿皇上深思之,将士安则圣躬方万安。”京兆司录韦愕也跪奏道:“众怒难犯,安危在顷刻间,皇上不舍贵妃,只恐将士要舍皇上,愿陛下割恩忍忧,以宁国家。”玄宗默然点头,尚未言语,已听得珠帘后面杨贵妃的哭声。

  只听得杨贵妃哭道:“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愿陛下保重,毋以妾为念。”玄宗神色惨然,挥了挥手,陈元礼诸人都不敢再说一句,悄悄的一个个溜出去。

  玄宗见了贵妃,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杨贵妃还存着万一之想,呜咽说道:“三郎(玄宗排行第三),你还记得那年七月七,夜半无人,咱们在长生殿所说的话吗?”玄宗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妃子,朕是但愿生生世世都和你作夫妇的啊,唉——”门外军士喧哗之声更甚,玄宗面色如死,眼泪已不出来“唉”了一声之后,再也说不下去了。杨贵妃知道已经绝望,涕泣言道:“为了陛下的江山,臣妾情愿任由陛下处置,只求乞个全尸!”玄宗也哭道:“愿仗佛力,使妃子善地受生。”回头叫道:“高力士,来!”取过一匹白绫,掷给高力土道:“你带贵妃至佛堂后面,代朕送贵妃上升仙界。”佛堂后面有一棵树,高力士奉上白绫,杨贵妃便自缢在这棵树下,死时年三十有八。后来诗人白居易有一首《长恨歌》,写杨贵妃与玄宗之事,其中一段云:“九重城阈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所咏的便是马嵬驿当之事。

  玄宗在佛堂侧边的廊下独自徘徊,众人尽都回避了,他不敢去看杨贵妃临死的情形,但又不忍离开。不久,只听得树叶籁籁的摇落声,想是为了杨贵妃临终的挣扎;不久,又听得叮的一声,想是杨贵妃头上的玉簪已掉了下来。玄宗掩面长叹,但哀痛之中,却又忽地似有轻松之感。门外的军大约已经知道了消息,喧哗之声已渐渐减弱了。不错,他最心爱的妃子是死了,但他本身所遭受的威协也消灭了。

  玄宗但感一片茫然,也不知是悲是喜,忽地有一个人影从黑暗的角落里出来,卜通跪倒,低声说道:“陛下节哀,奴才有事禀奏…”玄宗怒道:“滚开,任是什么事情朕也不理了。”他只道是那个太监,一看却原来是个戎装佩剑的军官。

  玄宗大吃一惊,道:“你,你来这里作什么?”这时他才看清楚了是字文通,只道宇文通亦已参加了兵变,又复问道:“朕已把贵妃处死了,难道军士们还不肯饶过朕么?”宇文通道:“陛下可想为贵妃报仇么?”玄宗连连摇手,继而一想,宇文通若是意图犯上作,不会仍执君臣之礼,于是便又把他叫了起来,低声说道:“你有何言,小声讲吧!”

  宇文通道:“这次兵变实是受人煽动的,相国贵妃本不至于死,都是此人…”玄宗问道:“此人是谁?”字文通正要说出“此人”的名字,忽听得履声“浙浙”龙虎将军陈元礼与长乐公主走了进来。长乐公主是来安慰父亲,陈元礼则是来请旨安抚将士的。宇文通见了公主,心头一凛,连忙把话打住,却向陈元礼解释道:“我怕有军闯进,故而来此保驾。”其实陈元礼并没问他,他这一解释便显得多余,反而引起了公主的疑心了。

  陈元礼道:“将士们都是忠心室上的,皇上可以无忧。请皇上下安抚诏,让他们也得安心。”玄宗便即下旨,命陈元礼去晓喻众军,说是杨国忠罪有应得,皇上对此次事情只有嘉奖,决不追究,妃子杨氏,亦已军旨赐死,叫将士们各自安心散去。

  御旨传出,众军还未肯信杨贵妃已死,玄宗又命高力上将杨贵妃的尸体,用绣袋覆于榻上,抬出去给军士们看,军士们这才三呼“万岁”各自散开。

  玄宗又命高力士速具棺殓,将杨贵妃草草葬于马嵬坡上。

  就在此时,有两骑马自西奔来,军士们截住一问,却原来是广元太守差人来进贡荔枝的。

  原来杨贵妃最喜欢吃荔枝,她是蜀州人氏;蜀中也产荔枝,不过不及岭南的甘美,所以后来她做了贵妃“三千宠爱在一身”

  之后,便不再吃蜀中的荔枝,而要岭南刺史给他设置专使,进贡岭南的荔枝。当时名诗人杜牧有诗句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说的便是这件事。

  广元太守早已接到驿书,知道玄宗与杨贵妃“驾幸”西蜀,心中想道:“贵妃在这仓皇逃难之时,岭南的荔枝是吃不到了,我让她吃到家乡之物,也好讨她欢喜。”却不料荔枝送到,正是杨贵妃下葬之时。军士们搜刮荔枝,哈哈大笑,顷刻之间,两大箩荔枝都给军士们吃得一颗不留。后来诗人张佑有诗云:“旌旗不整奈君何?南去人稀北去多。尘土已残香粉,荔枝犹到马嵬坡。”

  诗人的咏不必尽述。且说玄宗见事已弭,洪水亦退,道路复通,虽然悲痛,亦有“不幸中之幸”之感,当下便令陈元礼约饬众军启行。哪知大虽然平息,却还有一点不大不小的风波,因为杨国忠原是蜀人,他的部下将吏,多在蜀中,有一部分军士便不肯西行,或请往河陇,或请往太原,或请复还京师,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这时道路已经复通,扶风郡守吕甫和一些地方父老也赶到了马嵬驿见驾,遮道挽留;这吕甫倒是个有胆识的官儿,攀着皇帝的车驾侃侃奏道:“至尊与太子俱往蜀中,中原百姓谁为之主?我等愿率子弟拱卫至尊,东向破贼,还保长安。”

  玄宗经过了这场兵变,惊魂未定,而且安禄山的前锋已直追长安,他哪里还敢回去。心中想道:“蜀中号称天府之国,即使是偏安之局,也要比在其他地方的好,最少可以多享几年福。”但这时众议纷坛,他乃惊弓之鸟,又不敢过拂众人之意,是以只顾低眉沉,不即明言所向。

  太子李亨是个野心的人,正想趁此机会收揽大权,好巩固他未来的皇位,当下便即奏道:“逆贼犯阙,四海分崩,不得民心,何以兴复?今父皇人蜀,倘贼兵烧绝栈道,则中原土地,拱手授贼,民心既离,岂能复合?然父皇以万乘之尊,又不能固守危城,冒不测之险;为今之计,不如由臣儿收集西北守边之兵,召郭子仪、李光弼于河北,与之并力东讨逆贼,克复二京,削平四海,然后扫除宫,以至尊。”

  玄宗得太子身而出,愿肩重任,正合心意,立即如拟,便封太子李亨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郭子仪为副元帅,命他们同心讨贼。后来李亨不待父亲“驾崩”便在灵武即天子位,是为肃宗。

  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说在这场大风暴之后,铁摩勒本想弃职潜逃,后来见玄宗的安抚诏书已经颁下,心中想道:“‘皇帝老儿总不能失信于天下,诏书讲得明明白白,对此次事情,决不追究,而且杨贵妃亦已奉旨赐死了,我还何须恐惧。大丈夫来去当光明磊落,做事当有始有终,我既答应了师兄愿做皇帝老儿的保镖,若还中途逃走,成什么话,没说的,只好送佛送到西天吧。”

  车驾启行之前,字文通忽来说道:“铁都尉,皇上命你率领数十散骑断后,保护辎重。长乐公主的车驾,不必你作扈从了。”铁摩勒正怕与长乐公主太过亲近,欣然奉旨,不疑有他。

  大队人马继续西进,蜀道难行,军士马匹累坏的有所闻,幸而粮草已有接济,军士们所愤恨的杨国忠又已杀掉,因此虽然劳苦,士气却比以前旺盛得多,全军上下,无一怨言。

  一路无事,话体烦絮。这到了广元,已人蜀境。玄宗念将上劳累,准许歇息三天。这晚,铁摩勒便与秦襄尉迟北二人喝酒畅叙,酒正酣时,忽地有一个太监匆匆来到。

  尉迟北吃惊问道:“公公,何事?”那太监道:“皇上有召,命铁都尉即行见驾。”尉迟北道:“哦,原来是宣召他么?铁兄弟,反正我也没事,陪你走一遭吧。”尉迟北掌管大内宿卫,不必奉诏,亦可进宫,这时虽是在走难途中,旧规仍在,故此他敢出此言。

  哪知那太监却道:“皇上只是宣召铁都尉一人,‘行所’(即皇帝驻骅之所)宿卫,都已有人轮值了,尉迟将军,你自饮酒。”

  尉迟北虽可自行进宫,但未奉诏却不能进去见皇帝,而且那太监的口气,又分明是不想尉迟北同行,尉迟北只好作罢,当下笑道:“既是行所无事,我也就乐得清闲了。铁兄弟,待你回来,‘咱们再喝个痛快。”皇帝宣召侍卫,那也是常有之事,尉迟北不疑有他。

  铁摩勒却暗暗起了疑心“马嵬驿之变,是我首先发难的,虽然皇上有诏,对任何人都不追究,但看他在这次事变之后,即不要我作公主的扈从,分明是对我已有疑心,不似从前信任了。为何他又要单独召我进宫?哎呀,难道这是公主的主意?”

  广元城是远离战火的后方,广元太守给皇帝布置的“行所”堂皇富丽,颇有宫殿规模,远非那座破庙可比。铁摩勒随着那太监进了行所,经过一条长廊,那太监按照宫中规矩,走在前头,高声报道:“铁都尉奉召来到!”

  就在此时,忽见有一个神色张皇的宫女,倚着栏杆,突然把手一场,将一团东西向铁摩勒抛过来,也幸亏铁摩勒正好与她打个照面,认得她是长乐公主的侍女,急忙将那东西接住,却是一个纸团。

  铁摩勒吃了一惊,悄悄把纸团打开,刚看得清楚纸上那两个大宇,便听得站班的黄门内待一叠声的传呼道:“宣铁都尉觐见。”那太监回过头来,说道:“铁都尉你可以进去了。”这时那宫女早已闪人角门,铁摩勒定了定神,咬咬牙,装作毫无事情发生的样子,便随着引见的黄门官,穿出回廊,走进厅堂。

  只见屋子里除了玄宗之外,只有字文通一人。铁摩勒谨依君臣之礼,三呼万岁。

  玄宗和颜悦地说道:“爱卿平身。赐坐。”铁摩勒忐忑不安,谢过座位。玄宗问道:“听说前马嵬驿之变,是你领头的,是么?”

  铁摩勒心道:“来了,来了!”但他早有主意,却也不惧,便即回道:“皇上明鉴,当时群情愤,微臣受众军推拥,实难置身事外。”玄宗道:“你的胆子倒真不小啊!”铁摩勒不卑不亢,答道:“微臣只思为皇上除去佞,祸福利害,从未顾及。皇上若认为不当,微臣首受刑罚,万死不辞!”

  玄宗摇了摇头,说道:“爱卿误解寡人之意了。像你这样有胆识,有血而又忠心耿耿的人,朕正是求之不得,安忍处罚?联在安抚诏中亦曾说得明白,对此次为朕除之人,只有嘉奖,决不追究。朕今召你进来,就是要封赏你啊!铁铮听封!”

  铁摩勒心道:“这皇帝老儿到底甚玄虚?”只得再跪下去,听他封赏。

  玄宗说道:“朕封你为龙骑都尉,世袭罔替。另赏宫花一朵,御酒三杯。”

  按当时朝廷的规例,只有中了状元的人,才可以得到皇帝赏花赐酒,所以这是莫大的荣誉。铁摩勒大觉意外,接过官花,在襟上,再接过皇帝亲手递来的酒杯。

  这刹那间,铁摩勒墓然想起了纸团内的两个大字,那两个字是:“速走!”不心中想道:“长乐公主向我示警,决非无因。要我速走,定是她已知道皇上有意加害于我,但现在皇上反而对我封赏,…嗯,难道这杯酒里有古怪?”

  铁摩勒心念一动,不忙喝酒,先把酒在鼻端嗅了一嗅,忽地将那酒杯一摔,只听得“当啷”一声,酒杯粉碎,地上溅起了点点火星!

  这是一杯毒酒!

  这刹那间,铁摩勒当真是气愤填,又惊又怒,他做梦也想不到皇帝会用这样卑污的手段对付他,他给皇帝做保镖,也曾救过皇帝的性命,现在皇帝却要用毒酒杀他!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玄宗喝道:“铁铮目无君上,着即赐死!”宇文通已是扑了过来并指如戟,倏的就点铁摩勒胁下死

  铁摩勒反手一掌,正是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字文通领教过他的掌力,不敢硬拼,迅即移形换位,再点他背后的风府

  铁摩勒呼呼两掌,将宇文通迫退三步,大声说道:“皇帝老儿,你若说得出个道理,光明正大的将我处死,我甘受无辞!你不该言而无信,残害忠良。请恕我不能再做你的奴才了。”倏的拔出佩剑,便冲出去。

  玄宗吓得直打哆嗦,待见他不是向自己杀来,这才惊魂稍定,要替杨贵妃报仇之念,又油然而生,立即喝道:“主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你目无君上,便该处死!还要什么罪名?众侍卫,将他拿下,碎尸万段!”

  宇文通不待玄宗发话,早已拔出判官笔追去,门外的侍卫也纷纷吆喝,作势拦截。

  铁摩勒大喝道:“挡我者死,避我者生!”抡剑狂挥,泼风也似的真杀出去。宫中轮值的宿卫乃是尉迟北的手下,一来知道铁摩勒与他们的长官甚有情;二来识得铁摩勒的厉害;三来,最主要的是他们也替铁摩勒抱不平,所以只是虚张声势,一触即退,待铁摩勒一个冲过去,却又立即兜截过来,反而在有意无意之间,作了字文通的障碍。

  铁摩勒冲出“行所”夺了一匹御马,快马加鞭,便向城外驰去。守城门的卫士是秦裹的部下,认得他是何人,不过也免不了要问他几句,铁摩勒伪称是奉旨出城,那个卫士便即打开城门。

  就在此时,只听得字文通大叫道:“不可开门,这厮已经反了!”原来他也骑了一匹御马追来。本来是距离甚远的,只因铁摩勒在叫开城门之时,稍受阻延,如今两匹马的距离已不到百步。

  那卫士“啊呀”一声,吓得定了眼睛发呆,说时迟,那时快,铁摩勒已放马直冲过去。那个卫士这才傻头傻脑地去关城门,字文通大怒道:“你疯了么?反贼已经跑了,还关城门?”快马冲到,一脚将他踢翻,衔尾疾追!

  两匹马的脚力差不多,风驰电逐,转瞬间到了郊外,宇文通用判官笔的笔尖向马一戳,马儿负病狂奔,双方的距离拉近了几十步。

  忽听得弓弦声响,字文通手挽强弓,连珠箭发,铁摩勒的坐骑,铁摩勒挥剑拨打,但宇文通箭如雨下,铁摩勒既要保护自己,又要保护坐骑,便显得手忙脚,势难兼顾。

  铁摩勒怒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在暗器囊中掏了一把铁莲子撒过去,可是铁莲子的份量甚轻,不能及远,威力比起弓箭,那自是有天渊之别。虽然有几颗莲子打中了宇文通的坐骑,却未能造成伤害。

  飞骑追逐,暗器锋;宇文通追得近了,力挽强弓,嗖的一箭,穿马腹,铁摩勒一个筋斗,在马背上倒翻下来。宇文通哈哈大笑,叫道:“铁摩勒,你还往哪里跑?你这小贼,竟敢混入宫中,也算得是胆大包大了!哈哈,十年前给你侥幸逃脱,想不到天网恢恢,你还是撞在我的手上!”

  宇文通一口喝破铁摩勒的来历,若在平时,铁摩勒定必吃惊,但在此时,他已成为皇帝所要追捕的“反贼”了,哪还有什么顾忌,立即大怒应道:“不错,我就是铁摩勒,你待怎么样?你当我怕你么?”

  宇文通喝道:“好呀,你这反贼还敢抗旨拒捕么?今天可没有什么段大侠、南大侠来保护你了。”

  铁摩勒听他提起旧事,怒从心起,冷笑说道:“我是反贼,你是忠臣不成?哼,哼,你当我不知你的底细么?想当年你助纣为,以堂堂的龙骑都尉身份,竟不惜充当安禄山的鹰犬,害了史义士一家,又想害段大侠,亏你还有胆量敢说我是反贼!”

  宇文通面色陡变,大笑道:“这反贼二字是皇上封给你的,今生你也休想洗得了!你居然还要含血人,你以为皇上还会相信你的话么?”

  宇文通正是为了害怕铁摩勒揭破他与安禄山勾结的底细,这才处心积虑,怂恿皇帝除掉铁摩勒的。这时他心里想道:“幸亏他这番话刚才在皇上跟前没有说出,要不然,皇上纵不相信,心中也会有个疙瘩。他如今已负上了个反贼的罪名,谅是秦襄与尉迟北也不敢维护他了,我得赶快把他杀掉灭口。”

  字文通素来自负,他虽然领教过铁摩勒的掌力,但自忖在兵器上能够胜得了他。心想:“皇上必然派人随后追来,这小贼今天是必死无疑的了。但最好还是在那些人来到之前我便把他杀掉,免得他胡说八道。”

  两人心中都是充了旧仇新恨,登时在树林里起手来。

  字文通与秦襄、尉迟北二人齐名并列,号称大内三大高手,武功上确有过人的造诣,两枝判官笔展开,端的有如毒蛇吐信,笔笔指向铁摩勒的要害道。

  铁摩勒展开了六十四手龙形剑法,剑气纵横,剑光飞舞,也端的有如玉龙夭矫,变化莫测。宇文通胜在火候较纯,经验老到;铁摩勒则胜在内力悠长,血气方刚,两人各展平生所学,打得个难解难分!

  宇文通想不到十年前几乎丧命在他手下的这个头小子,如今竟是大非昔比,越战越勇,斗了一百来招,自己还未能占得丝毫便宜,心中不暗暗发

  忽听得马铃声响,转瞬间那匹骏马已是飞驰来到,铁摩勒失声呼道:“秦大哥,你也来要小弟的头颅么?”

  原来铁摩勒“反”出行所之后,玄宗立即传令秦襄与尉迟北二人,协助字文通追捕,二人接了圣旨,大大吃惊,尚未知铁摩勒已被定了死罪,君命不可违抗,两人只好遵旨,秦襄马快,先行赶到。

  字文通厉声喝道:“你是反贼,还敢与秦将军称兄道弟么?秦将军认得你,他的金锏可认不得你!”这几句话厉害之极,实乃要迫秦襄动手。

  秦襄又惊又急,左右为难,若无旁人,他还可以殉情私放;(他飞骑赶来,就是打算如此的。)但现在却有个宇文通在场,那是决计不行的了。

  秦襄踌躇片刻,迫得说道:“铁铮,我尚未知你犯了何罪,但既有圣旨拿你,你就不应拒捕,免得罪上加罪!你有何冤屈,见了皇上,可以再行分辨。”秦襄打算与尉迟北联同用阖家性命来保他,必要之时,还可以恳请长乐公主代为求情,因此先叫他不可抗旨拒捕。

  铁摩勒悲愤集,说道:“皇上要杀我替杨国忠、杨贵妃填命,这还有什么可分辨的?秦大哥,我知道你是奉旨拿我,我不愿令你为难,好,我就随你回去,任那昏君处置。”

  铁摩勒已愿意束手受擒,可是字文通的双笔却如狂风暴雨般的袭来,莫说放下兵器,只要应招稍缓,就有性命之危!

  铁摩勒大怒道:“我可以卖情面给秦大哥,却不能受你这厮欺负!”唰唰唰连劈三剑,斗得更烈!

  秦襄叫道:“铁铮既愿奉旨,字文将军,你就住手吧!”宇文通道:“他口说如此,剑未扔下,即如老虎未曾拔牙,你焉知他不会反啮?”

  字文通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秦襄又想劝铁摩勒先放兵器。

  但看这情形,铁摩勒与宇文通彼此互不信任,除非自己上去挥锏把铁摩勒的长剑打落,否则铁摩勒也断不敢放下兵器。

  铁摩勒与宇文通本是难分上下,但秦襄一来,铁摩勒已有点心烦意,长剑狂挥,招数上不觉出破绽,字文通陡地大喝一声:“着!”一笔向铁摩勒前的“璇玑下!

  秦襄大惊,正待上前解救,忽听得“叮”的一声,宇文通的判官笔歪过一边,随即听得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说道:“秦将军,他们打得好好的,你却从中于阻,这未免大煞风景了!”

  树林中突然现出一个人来,秦襄这一惊更甚,这人身材不五尺湘貌十分特别,一副“孩儿脸”活像一个大头娃娃,正是那名江湖、曾经震惊帝座的妙手神偷空空儿!

  秦襄手按双锏,沉声问道:“空空儿,你到这里,意何为?”

  空空儿笑道:“秦将军,你不必担心,你这对金锏,虽然也值得几个钱,却还未放在我的眼内,我贼瘾发作,也不会偷你的。

  我是特来看打架的呀!喂,你问了我,我也要问你了,你又来这里做甚么?”

  秦襄道:“我,我是奉旨来,来捉…”他看了铁摩勒一眼,那“反贼”二字,实是不忍出口。空空儿道:“你要来捉谁呀?捉这个大个子呢,还是捉这个少年?”

  秦襄道:“我们的事,你何必管?”

  空空儿道:“不然。我已经说与你知,我是喜欢看打架的了。

  他们打得过瘾,我也看得过瘾。他们打架,你若不管,我也不管;你若要帮那一边,我也就帮另一边,一个对一个,两个对两个,这才公平!”

  秦襄给他得啼笑皆非,但一来他领教过空空儿的手段,也知道他的怪脾气;二来他也实是不愿去捉铁摩勒。心中想道:“也好,我找到了这个借口,正好袖手旁观。让铁贤弟得个机会逃生。”便道:’‘空空儿,你那曾助了我们一臂之力,抓了你的师弟回去,看在这点情分,我愿与你个朋友,你说如何就如何吧。’空空儿大笑道:“江湖上人人都说泰将军够朋友,果然不错。

  来,来,来!你放下了这对金锏,咱们都来看打架吧!”

  空空儿现身之后,宇文通便变了颜色,待到空空儿说了不助任何一方,他的神色才渐渐恢复过来。可是,铁摩勒趁这机会,又已抢到了先手攻势,渐占上风。

  空空儿看了一会,忽地自言自语地说道:“摩勒来作皇帝老儿的保镖,这已经算得是件奇闻,现在,他以皇帝保镖的身份,却又与护驾的都尉。他自己的上司打起来,这更是奇上加奇了。

  喂,铁摩勒,你为什么和长官打架?”

  铁摩勒打得正在吃紧之际,来不及答他,空空儿道:“喂,小摩勒,秦将军都愿意和我朋友,你倒不愿意吗?我在问你呀!”

  铁摩勒奋起全力,长剑一架,将宇文通迫退两步,没好气地答道:“那昏君说我是反贼,这厮要借我的头颅升官!”

  秦襄听了,暗自惭愧,心想:“铁贤弟,莫非你也误会我了?”

  空空儿又大声说道:“摩勒,我本来想找你的,你猜猜看,我找你作什么?”

  铁摩勒心道:“空空儿,你也真是太不识趣了。这个时候我哪还有闲心情与你聊天?”

  空空儿大笑道:“猜不着么?我也谅你猜不着!好,我就告诉你吧。我有心与你个朋友,想送一件极之难得的礼物给你。

  你再猜猜看,这礼物是什么?”

  铁摩勒大声道:“不知道,我也不要!”

  空空儿又大笑道:“你这话且慢点说,这礼物对你大有用处,你知道了非要不可!”

  秦襄心中一动,问道:“到底什么礼物?你就说出来吧,别让他瞎猜了。我听着也急着想知道呢!”

  空空儿道:“说出来又是一件奇闻!摩勒,你这位上司不是说你是反贼么?可是我手上有一封信,却正是这位宇文将军写给安禄山的,信中说得清清楚楚,愿意给安禄山作内应!你说这奇不奇?这封信我当礼物送你,你要不要?”

  空空儿此言一出,宇文通面色登时大变,有如死灰,虚晃一招,便想夺路奔逃。铁摩勒哪能容他逃跑,脚尖一点,箭一般地又追上去,长剑指到了他的背心,宇文通只好又转身招架。

  秦襄见此情形,知道空空儿所说是实,不心中大喜“若是当真有这封信,铁贤弟拿到证据,回去告发,那就不难无罪,反而有功了!”他陡地精神一振,提起双锏,便要上前。

  空空儿双手一拦,笑道:“秦将军,你忘记了与我的诺言么?安静下来,看他们打吧!”其实秦襄这次却是意图帮铁摩勒捉宇文通的。

  不过,到了此时,铁摩勒亦已无需秦襄来帮他了。宇文通最恐惧的事情给空空儿揭了出来,而且听空空儿的口气,他又是站在铁摩勒这边的,字文通早已吓得魂魄不全,哪里还能凝神对敌?

  铁摩勒大喝一声,剑招疾变,但见寒光匝地,紫电盘空,将宇文通整个身形,都笼罩在剑光之下。宇文通章法大,使出来已不成招数,铁摩勒“刷”的一剑刺将过去,在他的肩头上刺了一个透明的窟窿,宇文通忽地将双笔倒转过来,笔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便刺。铁摩勒又是一声大喝,长剑一,将宇文通那一对判官笔打飞,喝道:“反贼,你想自杀,没那么便宜!”声到人到,迅即便点了字文通的道,他恨气未消,顺手在宇文通面上,噼噼啪啪的又打了两巴掌。

  空空儿笑道:“打得好,打得好!”掏出信来,递给铁摩勒道:“这件礼物对你是大有用处了吧?”不料铁摩勒却摇了摇头,并不去接这封信。正是:只为伴君如伴虎,英雄义士已寒心。

  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旧雨楼 扫描,虚无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wWW.eNvXs.cOm
上一章   大唐游侠传   下一章 ( → )
《大唐游侠传》为作者梁羽生创作,作品大唐游侠传章章动人,恶女小说网为你第一时间提供梁羽生编写原创大唐游侠传最新章节小说在线阅读与TXT下载,大唐游侠传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作品,由恶女小说网网友最快上传更新提供。